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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帕】Four quarters/四刻钟(一)
架空 全年龄 银爵第一人称视角
  我第一次登上Kepler大约是在十年前。
  Kepler-90是星系的名字,至于那颗星球的具体名称已经记不清楚了。那时,组织里接到上级传下来的命令,要造访一颗较为遥远的小行星,因此,指挥官派遣我和几位调查员一同前往。这便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
  乱七八糟,这是我对Kepler的第一印象。这里根本没有修筑完整的路,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杂草和烂泥,飞船在勉强称得上转运中心的平地上着陆,舱门一打开,腐烂鱼肉浓烈的腥味便迎面而来,我急忙带上面具,和陪同的前辈一起走了出去。
  很快地,星球的原住民注意到了我们,男性多数轻蔑地扫了一眼便骂着走开了,女性则沉默地四散而去。只有几个干瘦的小孩围过来兜售特产,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他们赤着脚,脸上涂抹着奇形怪状的彩绘,年龄在七八岁左右——和我差不多大,物质的极度匮乏使得他们看上去更幼小,那些骷髅架子顶着不合比例的脑袋,用一种几近乞求的目光看着我。
   我动摇了,正想说点什么,身边的前辈却摆摆手,推开人群拉着我快步向前走去,那些小孩则毫不气馁地跟过来,一直走了很长一段才失望离去。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了小孩的骂声与惨叫,我下意识地回头——刚才那帮卖东西的孩子推搡着乱作一团,人群中间隐约能看见一个白头发的孩子正尖叫着四处回避,他的动作很快,躲下了不少拳头,却不慎栽进了泥潭里,周围人借机一簇而上,那扎眼的白色迅速埋没于其中,泥水不断飞溅出来,就像是有人在里边痛苦地翻腾。
  我没再看下去,回过头来跟着调查员走回了旅店。这趟行程对于我来说非同小可,因此不能为他人的一些行为而驻足,我默默告诫着自己。然而,身为参与者的一员,我始终没有被告知行程的具体目的,上面给的指示只有一条,跟从前辈一同行动。
  当天晚上,我想起那个白发孩子,又想到别人对他施加的暴力行径,始终不能以孩童间的小打小闹来衡量这场欺凌。倒不是因为正义感,而是出于那个白头发莫名其妙的吸引力,我悄悄地爬起来翻出了手提灯和一些吃的。大人们还在大厅里谈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质问,我踮着脚尖从窗口翻了出去。
  这颗星球的夜晚没有灯和声音,只能凭借卫星反射的淡光和手提灯来找路,有好几次,我险些踩进水坑,我的脚印一深一浅,时常踢到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再加上没有路标和通讯设备,我从有方向性地寻找变成了漫无目的地走动,估计是心理上的作用,我愈发觉得那些我踢到的东西之中有一个是白发孩子的尸体。
  模模糊糊地,转运中心的栅栏出现在地平线那边,我的心境终于缓和起来,重新低下头仔细辨认着迹象。
  终于,我来到了先前那个大泥坑旁,白天的一场闹剧在它身上丝毫不能得以体现,泥浆均匀地铺成一个平面——这里没有人。我放松了下来,看来那个白发孩子没出什么意外。四周空空旷旷,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想要继续找人是很困难的,眼下,大人们也快结束会谈了,最好是快点赶回去摆出一个八岁小孩该有的样子来。我转过身去准备打道回府,意外地,白发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站着我背后了,直勾勾地盯着泥潭。
  对方见我注意到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弓起腰警惕地戒备着,或许是沾染上泥的缘故,那扎成一束一束的白发此刻看上去并非那么显眼了,相比之下,更令我讶异的是对方浑身的乌青块,他脸上的泪痣与凝结起来的血块重合在一起,分不清边缘。我摘下面具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继而往旁边挪了一点,好看清他进一步的动作。
  他并没有作出明显的反应——直到我退到差不多五米开外。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泥潭边缘,继而赤足踏了进去,弯下腰把手伸进泥水里摸索着什么。白色的头发也一束一束地随之垂下,在仅有的卫星光芒的注视下泛着银光。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我一直站在旁边等候着。
  从白天的种种情况来看,星际之间的通用语言在这里并未得到普及,成功沟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我并没有进一步靠近或是帮他一起寻找。我所看到的是一幅奇异的图景—在整颗星球都陷入沉眠之时有这样一个人还睁着眼睛站在地平线的边缘,他的头顶上空,巨大的、轮廓明显的卫星缓缓移动着,光影不断变化,但一切始终又是模糊暧昧的,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奇迹一般地融合在这个偏远的星球里。我能听见对方平缓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很快地,这种力量将其悲伤的心境传达给我,对方的目的和身世已经不能算作是我等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的是止不住的悲剧色彩,以往和现在都是这样。这使我记起了来到星际组织之前的种种经历,生命赋予之的气息在他的身上得以重现。我不再去看他,而是重新带上面具去阻止连绵的思绪,毕竟个体的力量是微弱的,因自我臆断而帮助他人违背常理,而我现在要做的不过是跟随研究员进行考察,不能为了流浪的小动物分心。
  但是说到底,我不清楚这样做的意义所在,不单单是站在此处这一事,也包括一开始的出发。很早的时候,因为母星及家族的一些变动,我被带到了现在身处的叫做Themis的星际管理局,开始是做点整理文件之类的杂货,后来接受了秩序及法律方面的培训,为的是以后作为一名正式调查员加入编制。我的第一次任务便是拜访一个混乱而未经开化的星球。
  或许是出来的时间过长,身后的地平线上亮起了远光灯的光——他们出来找我了。强光直直地打在白发孩子的脸上,使得他焦虑起来,讶异起身望了一眼又眯起眼睛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他似乎想转身逃开,但车已越来越近,因此只得僵直着身子,别过头去。
  我也着急起来:“不能明天找吗?”
  但是对方并没有理会我,只是静默地站着——语言不通成了最大障碍。车在泥潭旁边停下了,有人从里面摇开了车窗,意料之中的责备并没有到来,前辈只冲这边点点头,示意我上去。无奈之下,我卷起裤脚淌着泥水走到白发孩子眼前,一言不发地把手提灯和袋装食品递过去。
  对方抬起头张大了眼睛,正对上我的视线。他橙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即把惊讶的神情隐了下去,露出了别扭的笑容,从眉宇间我能读到不安和愤怒,隐约还暗含着什么其他情愫,但很明显地,这不是感激或什么偏好的情绪。出了表情上的细微变化,他没再做出多余的举动 。
  正当我疑惑地揣测对方意思的时候,他抿抿嘴,再一次微笑地注视着我,然后轻声说道: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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